给你生命给你爱私生子回家的路不再漫长

来源:现代家庭 ·2020年05月31日 20:09

秋维

2015年12月的一天,林峰在书房里上网打桥牌,妻子沈文萍推门走了进去。她含泪讲述了自己与前男友张贺的过往,及健健的真实身世。林峰惊呆了,做梦也没想到与自己同床共枕近两年的妻子,竟有一个7岁多的私生子!林峰瞬间思维短路,久久说不出一句话。沈文萍哽咽着说:“每次将健健像小猫小狗一样送人,我都像死过一回。一年多时间里,我5次将他送走,心一次次被撕裂……”真相太残酷,林峰决绝向沈文萍提出离婚。

然而,当健健患上世界罕见的高雪病后,沈文萍与丈夫的婚姻却出现了转机。最终健健得救了吗?他回家的路依然漫长吗?这个特殊家庭的走向又如何?

残忍将私生子送人

2014年3月的一天,30岁的“剩女”沈文萍风风光光出嫁,丈夫林峰大她两岁。这些年,沈文萍与林峰各相了十多次亲,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对上了眼缘,相恋半年直奔婚姻主题。婚后第二天,沈文萍携丈夫回娘家看望父母。背着女婿,沈母赵桂莲低声叮嘱女儿:“与林峰好好过日子,能找到一个爱你的男人不容易,毕竟你经历过难以启齿的创伤。”沈文萍含泪点头,她清楚母亲这句话的含义,因为自己的过往非同寻常!

沈文萍是土生土长的长沙人,在岳麓区一个教育集团工作。林峰系湖南岳阳人,大学本科毕业,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后勤主管。女儿结婚后,沈家父母时刻关注女儿的婚姻动态,一天至少打两个电话。尽管如此,赵桂莲与老伴沈宝成心中仍有一个散不去的疙瘩,那就是家里6岁的小男孩健健。

健健何许人也?为何小小年纪,竟给沈宝成夫妇带来如此大的压力与惶恐?此事还得从健健的秘密身世说起。2008年6月,沈文萍大学毕业,与同班同学张贺难舍难分。张贺与她同龄,广西南宁人。当年10月,张贺被查出急性粒细胞白血病,生命危在旦夕。此时沈文萍已有7个月身孕。出于对张贺的痴爱,加上担心引产有生命危险,沈文萍不顾父母反对,于张贺去世半个月后,产下遗腹子健健。

女儿未婚生子,为掩盖家丑,沈家父母要求沈文萍将刚出生的健健送给张家父母抚养。沈文萍无法忍受骨肉分离,含泪与父母僵持。最终赵桂莲和老伴妥协了,将健健抱回家,对外宣称健健是自己收养的弃婴。

为增加谎言的可信度,老俩口还编织故事,在亲戚和邻里间一遍遍传播:“12月19日早晨5点,我们去望江公园晨练,看见条椅上有个弃婴。孩子小脸冻得通红,嘴唇青紫,我们不忍心孩子自生自灭,将他抱回家。人老了退休在家,膝下有个孩子热闹多了。”街坊邻居信以为真,称赞沈宝成夫妇是一对爱心老人。健健满1岁时,开始奶声奶气叫沈宝成夫妇爷爷奶奶,每一声呼唤,都让老两口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。沈文萍则躲在儿子背后做隐形母亲,让健健叫她姑姑……

虽然健健的身世被隐藏得天衣无缝,但沈家父母的心一天也没轻松过。女儿毕竟生过孩子,身体与未婚女孩大不一样,结婚时间一长,林峰会发现破绽吗?健健一天天长大,他的身世能瞒多久?

2014年7月的一天,赵桂莲蹲在水池边给健健刷运动鞋,突然剧痛从胸部直抵下巴、脊背,巨大眩晕中,她一头栽倒在地。接到父亲的呼救电话,沈文萍与丈夫风驰电掣将母亲送往医院。医生诊断为心脏病突发,必须立即手术。上手术台前,赵桂莲单独召见女儿:“妈可能闯不过这一关,只是放心不下健健。以后不论发生什么,你要善待他。”沈文萍哭了:“妈,健健是我的亲骨肉,我不会亏待他。”因错过了最佳抢救时机,赵桂莲倒在手术台上再也没醒来……

61岁的沈宝成患糖尿病多年,丧偶打击导致病情恶化:他双腿浮肿,血压升高,视网膜因并发症出现严重炎症。一个月后,沈宝成悄悄让女儿来家里:“爸身体这个样子,照顾健健已力不从心,你尽快将他接走吧。”

回家路上,沈文萍拨通了张贺母亲的电话,将家中变故如实相告,希望他们将健健接走,并承诺:“你们负责照顾他,生活费由我出。”张家父母考虑得很实际,儿子都不在了,自己辛辛苦苦将孙子抚养大,到时就80岁了,能享几天福?对方断然拒绝了沈文萍。

沈文萍的心纠结成一团乱麻:自己该如何安置健健?将他送孤儿院吗?作为亲生妈妈,她过不了心里这道坎。将他接到身边生活?等于给自己的婚姻埋了一枚定时炸弹……一进家门,林峰系着围裙从厨房迎了出来:“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?”沈文萍黯然神伤:“爸爸身体不好,让我将健健接走。”林峰直言不讳表明态度:“我可以善待健健,也愿意经常去看他,但接受不了他长期在身边生活,以后咱们得有自己的孩子。”夫妻俩各怀心事,陷入可怕的沉默。

沈文萍想了一夜,觉得安置健健最妥善的办法,就是给他找一户没有孩子的善良人家。此后,沈文萍一下班就赶到长沙不孕不育医院,与垂头丧气的患者搭讪。半个月后,沈文萍与一对蒋姓夫妇取得联系,对方家境良好,结婚5年一直未能怀孕。沈文萍向对方说明健健的身世,并给他们看了健健的照片。蒋姓夫妇有收养意向。一个星期后,沈文萍带健健来到儿童游乐园,她花200元买了一张通票,让健健玩个够。健健仰着红扑扑的小脸问沈文萍:“姑姑,你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?”沈文萍扭过脸,泪如雨下。

此时,蒋姓夫妇就在暗中考察健健,见他没有残疾,活泼可爱,心里踏实了。下午4点,他们将健健领走了。分别时,健健拽着沈文萍衣襟,哭声撕心裂肺。沈文萍心都碎了,咬牙往家赶。她以为给健健找到了一处温暖归宿,谁知3个月后,健健被蒋姓夫妇退回。沈文萍惶恐悲伤……

自揭私生子真实身份

蒋姓夫妇不是缺乏耐心的人,健健来家里头几天,又哭又闹,看人满眼胆怯。两人给健健买变形金刚,接送他上下幼儿园,陪他玩网游……五六岁的孩子最好哄,一个多月后,健健适应了新环境。然而2014年12月,蒋姓夫妇意外被查出怀上了双胞胎。夫妇俩没有更多精力和财力抚养健健,便将他送回沈文萍家。

健健的到来,让沈文萍又添心理压力。一个星期过去了,见妻子迟迟不将健健送走,林峰脸色越来越难看。沈文萍广泛发动亲戚朋友,帮自己寻找适合收养健健的家庭。2015年1月,长沙芙蓉区一对史姓夫妇与沈文萍取得联系。这是一对失独夫妇,丈夫51岁,妻子49岁,两年前独生儿子溺水身亡。夫妇俩走不出丧子悲痛,有意收养一个孩子作为感情寄托。很快,沈文萍忍痛将健健送往史姓夫妇家。再次来到一个陌生家庭,敏感的健健意识到了什么,死死拽着沈文萍不撒手。午饭后,沈文萍为脱身向健健撒谎:“你先看电视,姑姑去超市给你买冰激凌。”

一出楼道,沈文萍甩开大步往小区外跑。她猜得出,健健久久等不来自己,会是何等恐慌与失望!说不定孩子又要哭几天几夜……沈文萍的心碎了。走到小区无人处,她靠着梧桐树泪雨滂沱……

果然,天黑了健健也没等来沈文萍,拍着防盗门大哭:“请你们给我开门,我要出去找姑姑。”史姓夫妇无论怎么哄,都无法让健健安静下来。晚上10点,健健哭累了,含着泪花沉沉睡去。

折腾几天,健健渐渐安静下来。适应新环境后,健健顽皮、好动的天性显露出来。他在家里拍皮球,不小心将史姓夫妇亲生儿子的遗照打碎了;与邻里的孩子争吵,健健咬伤了对方的胳膊。一次,健健往鱼缸里撒洗衣粉,导致养父母喂了10多年的5条红金龙全部死光。养父用力拧健健耳朵:“你太调皮了!”健健哭着躲到外面不回家,史姓夫妇找了3个多小时,才在立交桥主路上找到健健。看着一辆辆车子在养子面前飞速而过,他们大声呵斥他,再也不许他随便出门。

健健答应好好的,但只要养父母一批评他,健健就躲到外面不回家。史姓夫妇渐渐对健健失去了耐心,2015年4月,他们将健健送回沈文萍身边……此后,沈文萍又3次将健健送走。健健在养父母家最长的待3个月,最短的仅一个星期,就因种种原因被送还给沈文萍。可怜7岁的健健,一年多时间,竟经历5对性格迥异的养父母,生活在5个陌生的环境里,身心遭受巨大创伤。沈文萍一颗心更是千疮百孔。

12月初,健健在第五任养父母家待了20多天后,身体出现异常:他肚子鼓凸,吞咽困难,走路必须扶着墙,否则走几步就摔跟头。养父母将健健送往湖南省儿童医院,医生根据健健临床表现及检查结果得出结论,健健患的是三型高雪病。此病属世界疑难杂症,病因为父母染色体异常。此时,健健的肝脾已呈现肿大迹象,任其发展,他将出现脾梗死,神经中枢错乱,失去存活意义。

院方准备与健健的养父母签订协议,健健去世后,医院有意支付一笔费用,将其遗体用作研究教学标本。养母在电话里与沈文萍商量此事,沈文萍哭着吼道:“医院给多少钱,我也不能接受。我马上将健健接走。”半个小时后,沈文萍赶到医院。健健不知死亡魔爪已伸到头顶,还在病房里一边吃苹果,一边翻看卡通书。沈文萍搂紧健健,哭着说:“姑姑再也不离开你,咱们回家。”健健睁着一双纯净的大眼睛,问沈文萍:“姑姑,你说的是真的吗?”泪水和着悲痛,沈文萍哽咽了:“姑姑这次说话算数。”

这天晚上,沈文萍一夜未眠。儿子的生命滑到了悬崖边上,作为亲生母亲,她再也不能躲在健健背后做隐形母亲。这些年为保全婚姻,她竟先后5次将亲生儿子送人,这是何等的残忍与自私!痛定思痛,沈文萍决定公开健健的秘密身世。于是便出现了文中开头的一幕。

真相来得太突然,林峰思维瞬间短路,久久说不出一句话。看得出来,丈夫心中刮着风暴。沈文萍哽咽着说:“那时我年轻不懂事,一时冲动将健健带到这个世界上。每次将他像小猫小狗一样送人,我都像死过一回。一年多时间里,健健经历了5对养父母,换了5所幼儿园……”沈文萍说不下去了,低头抽泣。

林峰怒吼道:“你们真会演戏,将我骗得好苦!”沈文萍低声致歉:“对不起,是我伤害了你。如果你无法接受健健,不论做出什么决定,我都不怪你。”“耻辱,天大的耻辱!”林峰冲沈文萍吼道:“离婚,我再也不想看到你!”次日一大早,沈文萍带健健住回娘家。林峰雕塑般坐在沙发上,没有挽留,没有目送,唯有两行伤情泪滑落脸颊……

高雪病让我们相亲相爱

女儿带着外孙在娘家住了整整一个星期,林峰始终没有露面。沈宝成含泪问沈文萍:“是不是林峰识破了健健的真实身份,和你闹离婚?”沈文萍红着眼眶吐露了事情的前因后果。此时沈文萍反而清醒下来,咬紧嘴唇安慰父亲:“爸,林峰提出离婚,说明我们缘分尽了,没什么可伤心的。至于健健的病情,我相信总有医院能治这种病。”女儿的悲情与坚强感染了沈宝成,他轻拍女儿头顶:“文萍,别怕,不论发生什么,爸都是你身后的支撑。”

遵照医生叮嘱,沈文萍隔两天就带儿子去湖南省儿童医院注射葡萄糖脑苷,抑制高雪病恶化。学外语出身的她频繁登陆国外医学网站,寻找能成功治疗高雪病的医院。好几次,健健高雪病发作,像只小病猫蜷缩在沙发上,有气无力问沈文萍:“姑姑,你怎么总不回家?是不是姑父嫌我治病花钱多?”健健天真烂漫的年龄,却要像成年人一样承受压力。沈文萍难过地安慰儿子:“健健别多想,你聪明可爱,姑姑姑父都喜欢你。”

一晃半个月过去了,林峰一直没与沈文萍联系。梳理思绪,沈文萍深感自责,是自己不够坦荡,有错在先。2016年1月5日,沈文萍向林峰发送短信:“再僵持下去,对谁都是折磨。尽快办理离婚手续,我愿净身出户。”沈文萍的大度震撼了林峰,财产和房产都归自己,沈文萍与健健以后怎么生活?看得出来,她深爱着自己。那一刻,林峰离婚的决心动摇了。

1月9日是林峰母亲62岁生日,沈文萍带着水果和500元礼金赶去祝贺。林峰幽幽问她:“你怎么来了?”沈文萍淡淡一笑:“咱们还没办离婚,我就是林家的儿媳。婆婆生日,要是我不到场,你会没面子。”林峰哭了,不知是为自己,还是为沈文萍和健健。

回到家,林峰的心一直没有平静。回首与沈文萍相识相恋的点点滴滴,林峰觉得,沈文萍作为妻子和儿媳无可挑剔。这些年为隐瞒健健的身份,她的痛与悔远远超过自己。谁的青春没有痛?谁的青春不带伤?当初她为张贺生下孩子,正表明她是个纯洁重情的好女孩!第二天,林峰赶到岳父家,沈文萍以为他来叫自己办离婚手续,内心的悲凉无以复加。谁知林峰一手挽着她,一手牵着健健:“文萍,健健是你的儿子,也是我的儿子,咱们回家吧。”健健回家的路终于不再漫长!沈文萍哭了。这一幕,让沈宝成热泪盈眶……

经过20多天的筛选比较,沈文萍发现法国巴黎著名的尼克尔儿童医院,曾有过治愈高雪病的先例,且费用相对低廉。她将这一情况告知丈夫,林峰斩钉截铁地说:“养病如养虎,咱们赶紧带健健过去治。”随后,夫妻俩将家中20万定期存款全部取出来;沈文萍变卖手镯、金耳环、项链;沈宝成将5万元养老钱交给女儿女婿;夫妇俩又向亲戚朋友借了20万……短短半个月之内就筹集了60万元。2016年2月7日,沈文萍夫妇带着健健跨越重洋飞赴巴黎,将健健送入尼克尔儿童医院接受治疗。

为积累该病的临床经验,院方减免了健健的部分治疗费。安德烈医生采用世界上最先进的基因疗法,治疗健健的高雪病。经过两个多月的系统治疗,健健的身体状况大为好转:鼓凸的肚子恢复正常,肝脾缩小到理想数值。5月2日,沈文萍夫妇带着健健返回长沙。

两个多月里,尼克尔儿童医院的塑料长椅,就是沈文萍夫妇的床。两人在塑料凳上睡了70多天,沈文萍瘦了11斤,林峰瘦了9斤。回到长沙,沈文萍与丈夫又马不停蹄帮助健健康复。每天沈文萍在网络上与安德烈大夫取得联系,遵照他的叮嘱,沈文萍带健健慢跑;每星期三和星期六,林峰送健健去社区医院接受电针刺激辅助治疗。5月底,安德烈大夫邀请健健过去复查。健健央求沈文萍:“姑姑,去法国又得花钱,要不你帮我找到爸爸妈妈吧,让他们出钱。”

是该让健健知道真实身份的时候了。沈文萍将健健搂在怀里,平静讲述了她与张贺的过往,及自己隐瞒他身份的无奈。其实,多年相处下来,健健早在心里将沈文萍当成了母亲,亲生父母在他心里只不过是两个符号。健健含泪叫了沈文萍一声“妈妈”,沈文萍甜甜地答应了。她告诉健健:“虽然林叔叔与你没有血缘关系,但他像亲生父亲一样疼你爱你,没有他,你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健康地坐在妈妈面前。”健健乖乖冲林峰叫了一声“林爸爸”。林峰抚摸他的脸,内心荡起一丝父爱柔情。

不久,沈文萍夫妇再次带健健飞赴尼克尔儿童医院。安德烈大夫为健健进行全面检查后,告诉他们:“我在医学领域工作了20多年,健健是恢复最快的。”健健各项生理指标基本趋于正常,再过两三个月,他就与正常孩子没有任何区别。沈文萍与林峰热泪盈眶,两只大手一只小手紧紧叠在一起,患难与共的风雨岁月里,沈文萍夫妇与健健的心已融为一体,他们早已成为割裂不开的一家人。劫难过去,这个患难之家终于迎来平安幸福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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